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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節文化課過後,又到了體育課。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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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比書上寫的要恐怖多了,不曉得到時候沈葉他們來到這裏能不能吃得消呢……”

說到這裏他忽然感覺到羅弋的目光像是利劍一樣向著他刺過來,這才猛然想起了什麽,於是支支吾吾地回道:“不過也是啊……故地重游,一定是有很多感悟的吧……”

雖然嘴上是這麽說,可許越的心裏早已是發了滿屏的彈幕了——對於一個活人來講,怎麽可能體會得到那種感覺啊!光是理解都很困難呢,就算是喜歡著羅弋,也是很困難的啊!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得身後一陣風聲作響,正想回頭看看,卻見羅弋一個跨步向前,便將他護在了身後。

“羅……弋?”

他帶著些疑惑去喚她的名字,卻見她的雙眼正死死地盯著立在巖石上的一個黑影,臉上的表情兇狠得像是意欲狂吠的惡狗。

於是他緩緩擡起頭向上看去,卻立時感覺身上的血液都涼得幾近凝固了。

巖石上站著的人,是喬寒。

身邊的空氣稀薄寒冷,直凍得沈葉瑟瑟發抖。

她此時所處的世界宛若水晶一般澄澈透明,光亮打在其上就像是半透明的婚紗一樣,朦朧、純凈、引人遐想,只是冷得刺骨。

在其中飄蕩的感覺就像是墜入了一場迷夢,與外界再無關聯,純粹到只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被突然拉入了一個陌生的世界本該感到害怕的,可此時她心裏卻感到莫名的平靜,於是就這樣呆呆地凝望著上方幾近透明的天空,雖然感覺到心裏有塊地方空蕩蕩的,可卻不想去管。

有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情,她並沒有想明白。

就在她這樣怔怔地發著呆的時候,卻忽然瞥見了一片陰影自上覆下,引得她不由自主地睜大雙眼去看,卻在看清的那一瞬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個有著和自己相同面孔的女孩兒,只是她全身都裹在一件漆黑得像是暗夜的衣裙之中,露出的肩膀更顯白皙性感。她化著濃濃的眼妝,頭頂一枚深黑色的飾品,在這個純凈到讓人窒息的世界裏更顯紮眼,是分外的格格不入。

“你好啊。”她說,用著和自己一樣的聲音,卻是完全相反的語調。

“你……”沈葉指著她,卻是半晌說不出話來。

於是她飄移到了沈葉的身旁,一臉不悅地拍掉她指著自己的那只手,又抱起了胳膊:“別這樣用手指著人,難道你不知道這很沒禮貌麽?天啊,莫非把我丟棄掉的那個自己,在現實生活中就是這樣蠢的嗎?那被人欺負也真是活該了。”

“欺負”對於沈葉來說可是個很敏感的字眼,於是她瞬間就炸毛了:“你說什麽?說起來你又是誰啊,有什麽資格評論我的事兒?還有,你為啥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我可不記得有你這樣的雙胞胎姐妹呢!”

“我是另一個沒有覺醒的你,也是多年前被你所丟棄的那個自己。”她說,離得沈葉很近,那麽近,沈葉都能看見倒映在她瞳孔之中自己的模樣了,“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你現在這樣我倒是有點兒高興呢,誰叫你當初要丟棄我呢。看看現在的你,可真是變得愈發的小心翼翼唯唯諾諾了,想必在生活中常常害怕說錯一句話會引得別人不高興,因此處處都在討好別人,才會變成這樣一副不自信的模樣吧。可是你費盡心機想要討得別人的喜歡,特別是心愛的人的喜歡,卻會使得你自己一直處在受壓抑的狀態,這會讓你變得很容易討厭自己,也很容易懷疑那些關心你愛護你的人呢。”

沈葉只覺得身子有些發僵——能說出這樣句句直擊她心靈的話語的人,除了她自己還會有誰呢,這簡直就是最佳的證明啊。

於是她這才開始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女孩兒來——她看起來邪惡、叛逆,一臉不願服輸的表情,就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對抗整個世界一樣。

太神奇了,在同樣一張臉上,居然能看見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我丟棄的,沒有覺醒的自己,原來就是這樣的嗎?”沈葉說著,低下了腦袋去,“連我自己都有些害怕呢……不過,雖然是害怕,卻也挺喜歡的。可是,我不敢接受這樣的自己,我害怕被朋友和喜歡的人看見我這副模樣,我只怕他們會感到恐懼,然後離我而去。這……這是我沒有辦法面對的事情。”

☆、第⑨①章

“別犯傻了,”可另一個她毫不客氣地就打斷了她的話,又將手肘撐在了一塊泛著亮光的鏡面上,順帶著托住了腮,“你以為你為什麽會那麽喜歡和依賴羅弋跟任遠呢?其實不就是因為他們身上擁有著被你丟棄的,卻在我身上存在著的那些特質麽?你害怕這些特質在自己身上呈現,卻又對它們迷戀到不能自拔,所以當你看見擁有著這些特質的羅弋和任遠的時候,你自然會心動,會被他們所吸引,甚至完全處於他們的掌控之中也心甘情願——”

“不!”沈葉打斷了她,臉上的神情卻寫著滿滿的恐懼,“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為什麽這樣急著否認呢?”她說著,向著沈葉伸出手來,輕輕地托住了她的下巴,“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麽無法成為羅弋和任遠的夥伴嗎?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沈葉不敢動,甚至連呼吸也不敢——被另一個自己這樣壓制著可真是一種神奇的體驗,尤其在那個自己是完全相反面的情況下。

“羅弋和任遠,”她繼續道,“他們的評價標準和你都不一樣。對於他們來說,他們自身並不需要別人的認同或是支持,因為經歷了太多,也被太多次無端地辱罵過,他們幾乎已是完全排除了人際關系的幹擾,並且確立了自己的價值點所在。簡單來說,他們存在著,就有價值,而這價值完全由他們自己決定,並不會因旁人的評價而發生絲毫改變。正是因為他們有了這樣的自信,所以能夠接納不同樣貌的自己。

“可你就不一樣了,沈葉。對你來說,你的價值始終都要依附於他人的認同和喜歡才得以成立,一旦對方表露出對你一丁點疏離和懷疑的態度來,你便會很快地懷疑和討厭自己,順帶著把對方也給討厭了——你必須在他們拋棄你之前拋棄他們。而這樣的你,在面對像任遠和羅弋這樣的人的時候,感到有距離是很正常的,甚至就算感到自卑,也很合情理。”

“那……我該怎麽做才好?”沈葉只覺她說得很在理,目光不由得變得有些急迫起來。

“做法是簡單的。”她說著,向後退了一步,又把身子立得筆直,“只要接受我就好。”

沈葉帶著些詫異瞅了她一眼。

“是的。”她重覆道,“接受我。接受美好的和不那麽美好的自己,不要害怕自己身上有缺點會導致朋友的疏離。接受一個完整的自己,立體的自己,甚至有點兒壞的自己。只有當你完全愛上自己,能接受自己的一切的時候,你才能無所畏懼地在這個世界上走下去,再不在意他人的評價——因為你明白也清楚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而只有在做到這一點的時候,你才能真正走向獨立,才有成為羅弋和任遠夥伴的資格。”

沈葉聽得似懂非懂,可心裏已是很信服了,於是伸手把自己的手掌覆到了她的手掌上,只感覺掌面變得有些漸漸發燙起來。

“其實我一直存在於你的心裏。”她說,目光沒有絲毫的躲閃,“小時候你也是喜歡著我的,只是長大之後你有了顧慮,想的東西多了,便將這個帶著點兒邪氣和自私的我給丟棄了。你是鑰匙,有洞察他人內心和揭除偽裝的本領,因此也是格外的敏感,自然免不了經常性地從頭到腳剖析自己,所以才會把無法接受的自己給分離出來。

“鏡子能照映出人的影子,也可以封存記憶和想要舍棄的東西。你大概不記得什麽時候丟棄了我了,可是我卻一直存在於鏡女所持有的那面鏡子之中,一直關註著你的生活和狀態。我實在被你遺忘了太久太久,因此再遇時你認不出我也實屬正常。

“按說我被你丟棄了這麽久本該擁有強烈的怨氣的,可無奈你實在是個太善良的人,讓分離出來的我連生出怨氣的根基都沒有,頂多是看到你過得不好的時候有那麽點兒小小的得意。

“因為我們已是分離了這麽久,又向著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所以融合的過程會很痛苦,甚至存在一方崩滅的危險。所以,在開始之前,我必須再度向你確認一次——你真的願意接受我嗎?”

“我願意。”沈葉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緊緊地咬住了下嘴唇,使得唇面都有些發白起來,“我不能再這樣逃避下去了。不會有人能讓我依靠一輩子的。回來吧。不管過去我出於什麽原因放棄了你,現在我要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來。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

另一個沈葉眼裏似是有淚光在閃,一直緊繃著的表情也開始有些微的放松了。

她靠近了,雙臂緊緊環繞住沈葉的身體,帶來熾烈的熱,沈葉感覺到她們正在漸漸地趨於融合。

有些眩暈。

“不……我不會再放手了,”可是她咬緊牙關在心裏對著自己說道,“如果一個人連自我都沒有,那又有什麽資格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存活下去……”

她閉上眼睛,緊緊地擁抱住了那個熾烈的、反叛的,甚至黑暗的自己,只覺得麻木感和疼痛感正順著喉嚨一陣陣向上漫溢,知覺也開始漸漸變得稀薄起來……

對峙良久,雙方都沒有挪窩。

但靜止自是不可能這樣一直持續的,在某個突然的瞬間,一道藍光嗖地從喬寒身後閃出,像一道閃電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騰到了羅弋跟前,說時遲那時快,一雙大手唰地一下從那團藍霧中伸出掐向羅弋的脖子,虧得她反應快,提起匕首便向著那雙大手劈斬而去,在相接的那一瞬只聽得一聲慘叫淒厲得幾近劃破蒼穹,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羅弋才認出攻擊她的正是之前被喬寒喚作“藍石”的家夥。

於是,她不由得再度憶起了之前那場慘烈的戰役來。

記得那一次,喬寒是指揮竹怪與她戰鬥的,直到竹怪陣亡了才讓藍石出陣的,那麽……眼下自己這樣輕而易舉地就碎了它一條胳膊,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進步了不止一個層級?

但沒來得及等她進入更深一層的思考,一只沈重的大手已是像巨石一樣落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壓得她瞬間如只螞蟻般動彈不得,就在她伸手想用匕首反抗的時候,卻忽然感覺手上一滑,便見著自己的匕首被兩條藤蔓交纏著擲了出去。

糟糕……剛剛真不該走神的。

她的額頭上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可就在這個時候她恍惚間感覺到按壓著她的力量好像是松了一些,於是掙紮著擡頭去看,卻見了那個被稱作藍石的巨怪此時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抓著一般緩緩向上升起,也再沒力氣抓緊羅弋,於是索性松開了她,剩下的那只手在空中不斷地亂抓,就好像在跳著一支滑稽的舞蹈。

正當她感到疑惑的時候,卻忽然聽得不遠處有人喚她,便回過了腦袋去瞅,卻正見了許越將兩只手相對著緊扣,僅剩食指中指相對著立起,而面孔因為憋著氣而紅得跟個番茄似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費力感覺:“羅……弋……你快走……我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羅弋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於是趕緊一個翻身滑過去抓住了先前被藍石擲出去的那把匕首,順勢就想要回到許越的身邊,卻忽然一轉念。

她轉過身來,舉起匕首緩緩地對準了藍石的胸膛,語氣冷得像是臘月的寒冰一樣:“去死吧。”

話音剛落,她手裏的匕首便像是箭矢一般飛了出去,按照何仙姑傳授給她的那條路線。

一旦擊中,看似一下,實則劈斬九百九十九次,目標必死無疑,而且勢必粉身碎骨。

就在匕首眼見著就要刺中藍石心臟的那一瞬,一個小女孩兒忽然在它的身前出現,而一團晃眼的光芒順著她的手掌湧出,襯得她稚嫩的聲音愈發地尖細起來:“藍石是媽媽最心愛的人偶,我絕對不允許你傷害它!”

接著便是一場劇烈的爆炸,煙塵像是幕布一般遮蔽了眼前的一切,裹挾來一團團嗆人的空氣。

羅弋掩鼻撥開煙霧沖到巖石跟前——只見那女孩兒和藍石都已是沒了蹤影,甚至連喬寒也不見了。

可惜,就差一步。

“羅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許越的聲音。

羅弋回過頭,發覺煙霧已是散了,而許越正向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

“沒事吧?”她帶著些擔憂問道。

許越點了點頭,可神色卻是有些覆雜,欲言又止的。

“這個……”

可最後,他還是向著羅弋緩緩地伸出了手,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剛剛我本來想把它從地上撿起來還給你的,可卻發現它變成這樣了……”

只見她心愛的那把匕首正無言地躺在他的手心,握持之處的紅木質地依舊精良上乘,可那本該閃爍著凜冽寒光的刀面已是斷作了兩半,黯淡得像是死去的眼睛。

羅弋從許越的手中將它接過,只覺得喉嚨裏像是有什麽東西鯁著一樣,眼睛也變得有些發熱了。

良久的沈默過後,許越聽到她用很輕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起。”

☆、第⑨②章

睜開雙眼的時候天空很藍,微風裏泛著湖水清甜的氣息,鳥鳴聲像是風鈴一般結著串兒從耳旁掠過,漾來一陣陣滿載著希望的空氣。

沈葉躺在地上,伸展著雙臂,靜靜地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掠上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我沒死?

就在這個念頭變得完全清晰起來的那一瞬,一張臉忽地包覆住了她的整個視野,引得她發出一聲驚叫隨即坐起身來,這才反應過來那是鏡女。

這也就是說——她從鏡子裏出來了?

可那天的記憶依舊清晰——於是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又伸出手去捋捋頭發,只覺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此時的身體裏面,還住著另外一個自己。

“她已經和你合二為一了對吧?”鏡女道,聲音依舊那樣渺遠,“那麽,我的使命就算是完成了。”

“等會兒,”見她像是要走,沈葉慌忙喊住了她,總覺得這實在是太突兀了,“就這樣?”

鏡女轉過身來,就那麽直直地瞅著沈葉的眼睛,雙眸就像是漆黑的水井一般深不見底,沈葉只覺得被她瞅得都有些發毛了。

“鑰匙是最關鍵的,”她說,“好好修行吧,如果你不想以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的話。”

留下這句話之後她便離開了,身影漸漸消隱在了遠處的光亮之中,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什麽嘛,說得這麽瘆人……”沈葉將衣服裹得緊了些,一骨碌站起身來,這才把思路和之前的情況對接上,“啊,連回去的路也沒告訴我……算了,那我就自己去找。怎麽說來著……動起來總比留在原地瞎想要好。”

她的腳步變得輕快了——現在的她只覺得心情很好,渾身上下都溢滿了前行的勇氣。

不管被接納的那個自己是好是壞,不管她會對自己造成些什麽影響,有一件事是她所能確定的,那就是——現在的她,完整了。

晃悠了好一陣,景色單調重覆得就像是無聊的幻燈片一樣,沈葉只覺得自己的眼皮是越來越沈,心情也是愈發地煩躁起來,可還是怎麽也轉不出去,於是伸手抓住了旁邊的灌木叢就是使勁的一陣搖晃,意圖宣洩心中的不滿,卻就在這個時候聽得樹叢後傳來一句:“臥槽,這樹還能自己動啊,你們這兒的植物都這麽神奇麽?”

沈葉心裏一動——這不是任遠的聲音麽,於是她開始盤算著要不要現在撥開枝葉嚇他一跳,可另一個聲音卻讓她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也不是呀,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呢~”

那聲音嬌滴滴的,拿捏得正好能讓人胳膊上起細細的雞皮疙瘩。

沈葉只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發僵,緊接著頭皮也開始發麻了——雖然說她對這聲音印象不深,可還是能記得的。

是那個叫蘭依的——那個瞪了她一眼害得她被鏡女送入鏡中險些就出不來的女人。

她向後退了一步。

還是心有餘悸,對蘭依感到害怕是她本能的反應。

但是緊接著,她的腦海裏便出現了另外一個聲音:“你在怕什麽?原來你比我想象得還要慫啊,真是弱雞。”

好陌生的聲音,卻又是熟悉得可怕。

她看見另一個自己立在了自己的眼前,而此時她的周圍,除掉黑暗仍是黑暗,再看不見其它景物。

“不,我並不是——”她嘗試著辯解,卻被另一個自己銳利的眼神給噎得沒法繼續下去。

“真是沒用。”另一個她慢悠悠地說道,抱著胳膊是一臉的冷漠,“這樣沒用的你,根本就沒有資格繼續支配這個身體。”

沈葉疑惑地瞅著她,正想問她這是什麽意思,卻忽地感到大腦像是僵住了一樣,緊接著便是滿眼空白,似是失掉了意識一般。

任遠和蘭依對視著,似是挺享受她這樣吊著他脖子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於是舊時的習慣不經意地又漫上心頭來,引得他的手指輕輕點過她的腰間,又與她調笑幾句,便想著該繼續向前走走看能不能和沈葉相遇了,卻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得前方“唰啦”一聲,便見那生長得茂密的灌木叢竟像是帷幕一樣被分開到了兩邊。

清晨的光線投射下來,籠罩在向著他們走來的那個人影之上。

好熟悉……

是沈葉麽?

那人接近了,樣貌也是變得漸漸清晰起來。

沒錯,這的確是沈葉的眉眼,沈葉的形貌,可是……

怎麽總感覺哪裏有點兒不一樣呢?

“沈葉?”他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於是沈葉向著他斜過眼來——沒錯,居然是斜過眼來,之前這種神情是斷然不會在她的臉上出現的。

不過她似是並不在乎任遠的反應,而是直接把目光凝固在了蘭依的臉上。

任遠慢慢地偏過腦袋,只覺得脖子有些僵。

而蘭依仍舊吊著他的脖子,一臉的理所當然。

“給我下來。”於是沈葉迫近了她,很幹脆地說道。

可蘭依臉上的神情仍舊是沒有絲毫改變——如果這個時候她嘴裏含著一顆泡泡糖的話,那麽吹破它那一瞬的神情一定與現在的她很匹配。

任遠已經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並且愈發清楚地感覺到,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麽,那麽下一刻發生的事情恐怕是要比冷戰時期搞軍備競賽的美蘇雙方行將引爆的戰爭更為可怕。

於是,他忙連哄帶笑地把蘭依的胳膊挪下來,道:“你也歇會兒吧,吊了這麽長時間我也有點兒累了。”

蘭依撇了撇嘴,把頭發一甩,便側過身子眺望起遠處的風景來了。

任遠舒了口氣,往沈葉身邊湊了湊,語氣裏的試探意味更重了:“餵,你……好像哪兒變得……跟平時有點兒不太一樣了?”

沈葉的眼珠向著任遠滴溜溜地轉過來,可臉上的表情卻是沒有絲毫改變。

“哼。”

留下這麽一個傲嬌的語氣詞後,她便轉身邁開步子走遠了。

背影居然變得很幹脆利落。

任遠一時怔在原地,整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於是一把抓過還在看風景的蘭依問道:“她……這是怎麽回事?你那時候究竟對她做了什麽?”

“我沒做什麽呀,”蘭依仍舊是一臉淡定的表情,“只是既然她活著回來了,那麽有點兒改變不是很正常麽?找到了自己堅守的力量,那麽就會變得更像自己啊。怎麽,你難道是接受不了她的本來面目麽?”

任遠沒說話,只是漸漸地放松了抓著蘭依的那只手。

他擡起了頭——沈葉的背影在漸漸變遠,變小,卻陌生得像是另外一個人。

本來面目?

難道她不一直是個楚楚可憐需要人保護的小女生麽?

這難道不就是她的本來面目麽?

他把雙手插入了口袋,漸漸陷入了沈思,開始悶頭跟在了沈葉的身後。

而蘭依仍舊是一臉的風輕雲淡,就像一朵輕飄的雲一樣緊隨在了其後。

喬寒立在窗邊,伸出手去摸了摸敗北蒼白的小臉——真冰啊,臉色還這麽差,怕是要過個個把星期才能恢覆過來了。

她轉過身,看窗外稀薄的光線透進屋裏散落在雲棠的臉上,襯得她的神情愈發地認真專註起來。

“怎麽樣了?”喬寒走到她的身旁,問。

“替肢已經安上了,接下來還有一點局部的銜接和修覆要做。”雲棠回答。

喬寒直起身來,嘴角的笑意在光線投下的陰影之中顯得更深了:“沒想到只是這樣一小段時間不見,小弋子他們的功夫就有了這樣大的長進,看來接下來的日子可不會無聊了。”

雲棠沒有擡頭,只是對著藍石吹了一口氣,又將其上多餘的粉塵拂去:“你可真是個亡命的賭徒。”

聽她這樣說,喬寒卻是一點兒也不惱:“你這樣覺得嗎?可我只是愈發清晰地感覺到,死亡是我最好的歸宿罷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旦死了,會有很多人要為你一起陪葬?”

“是嗎?”

“是的。敗北、藍石,還有那些被你操控著的人偶們……”

喬寒盯著雲棠瞅了幾秒,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真沒看出來啊雲棠,你原來也是個怕死的人。”

雲棠沈默了幾秒鐘,也不反駁,又繼續工作起來。

光線打在她的臉上,淺淺的,卻很溫柔。

“我會變得怎麽樣,早就沒有什麽所謂了。”她說,“我只是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姐姐……我希望的不過是,能讓她活得久一些……”

喬寒沒有說話,但過了一會兒她臉上的表情變得刻薄而又冷酷:“一天到晚姐姐姐姐的可真是有夠婆媽,你信不信我哪天聽煩了叫你們倆一塊滾去地獄?”

可雲棠卻笑了:“你在嫉妒嗎,喬寒?”

“嫉妒?笑話,你們倆有什麽值得我嫉妒的。”

“可實際上,你也有這樣掛念你的人啊。”但雲棠沒有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只是悄無聲息地轉換了談話的方向。

喬寒沈默了。

這真是雲棠期待的反應。

她猜得沒錯,看似冷酷無情的喬寒,也渴望著能有一個溫暖的歸屬呢。

“敗北一直很在乎你不是麽?”雲棠笑著說道。

意外的表情在喬寒的臉上逗留了幾秒,但很快便被輕蔑給趕跑了。

“愚蠢。”喬寒說罷,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雲棠只覺得自己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補更,明天也會更新~

☆、第⑨③章

當許越跟何仙姑從裏間出來的時候,羅弋仍舊保持著斜倚在柱子上的姿勢,直到聽見許越喚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羅弋,你的匕首已經修好了哦。”許越一臉的笑意滿滿,把匕首交還到了羅弋的手中。

的確是已經修覆如初,只是表面多了一道窄窄的縫。

“愈是名貴的武器,愈不可能在受傷之後什麽痕跡也不留下。”何仙姑像是猜到了羅弋的心思一樣。

也好,權當是給自己留個警示吧。

“是。謝師父。”羅弋向著何仙姑恭敬地一抱拳。

何仙姑湊近了她,又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肩頭。

羅弋感覺到仙姑在漸漸向她施壓,一開始她還能承受,漸漸地就覺得不堪重負,險些就要栽倒在地。

“還是得加把勁呢。”何仙姑皺了皺眉頭,“你知道的,喬寒可是個亡命之徒,所以最後的交戰不是你死就是她亡,這註定是一場要賭上性命的戰鬥,你一定要確保百分之百能拿下勝利。”

“是……”羅弋如是回答,可臉上仍舊心事重重的,“可這次他們也受到不小的損傷,我只覺得以喬寒的性格來說,不可能什麽行動也沒有吧?”

“這不是現在的你該關心的事兒。”何仙姑說,“你跟喬寒相比還是有不小的差距,所以你沒有時間去考慮她要做什麽了,那是等到你有了足夠的實力之後才該考慮的事兒。現在我也沒有什麽新的招式能傳授給你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你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聽說過‘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嗎?如果想要把匕首的威力發揮到最大,那麽還是得要靠你自己用心揣摩才行。”

“是。”羅弋答,“我明白。”

於是她帶著許越跟仙姑道了別,就走出了天庭的大門,在太上老君青牛的護送下往人界的方向去了。

“你也感覺到了吧,何仙姑?”這時,太上老君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冒了出來,一臉氣定神閑地捋著自己的胡須。

“感覺到什麽?”何仙姑沒有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羅弋和許越變得愈來愈小的背影之上。

“預感啊,預感。”老君說,“你預感到了嗎,決戰的場地斷然不會在冥界的。”

何仙姑的嘴角向上淺淺地一牽:“是麽,所以那種說法是真的了——人在臨死之前,總希望能在沒去過的地方好好轉上一圈,哪怕心裏堆砌著再多的輕蔑和不屑?”

“若是擱在以前,我們的實力肯定遠遠在這些年輕人之上,但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混賬!所以你就盤算著要舉旗投降了是麽?”

“我沒這麽說——可是,真到了那樣的時候,我們還是該遵循事情的發展趨勢,不要白費力氣做無謂的抵抗的。你呀,好好想想看,當初你是為了什麽來到仙界的?也犯不著感到不好意思,實話來說,咱們其實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逃避,不是麽?既然都已經逃避到了現在,而且安於這樣的生活了,那麽只為了那麽點兒名聲和所謂的骨氣而做抵抗也未免太假了,根本沒有意義。這與仙界的準則根本就是相悖的。與世無爭,其實就是逃避的另一個說辭而已。”

何仙姑沈默了片刻,忽然發出了一聲自嘲的笑:“所以天地萬物,其實都是以實力作為標尺的麽?我們現在得以不受凡人的侵擾,不過是因為我們和他們相比,有著壓倒性的力量罷了。而沒有進步的話,就沒有實現‘逃避現實’的追求的可能麽……不對,我還是不同意你的觀點。不該這樣說的。與世無爭並不等於逃避。如果與世無爭是通過努力爭取來的結果的話,那麽這就是一種選擇。凡事又不是非要爭個你死我活撞個頭破血流才好的。”

“可能吧。總之,盡力而為之後,便要識時局,懂進退。”老君如是說。

何仙姑擡起頭來,望著遠處繚繞著的雲霧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做神仙是樂得逍遙自在沒錯,但還真是很容易失去競爭力啊。扮出一副美好的樣子,活成凡人夢想中的模樣,到頭來反倒沒有冥界的那幫家夥來得真實自在。”

“也不一定非要和他們比個高低嘛。”老君說,帶著點兒深沈的語氣,“就像你說的,這不過是彼此的選擇不同罷了。如果咱們真去了冥界,也不見得就能快活。如果實現不了存在的意義,那這種生活便不是適合自己的。”

“是啊,也許最終,大家尋找的,只不過是一個適合自己的歸屬而已吧。”說到這兒,何仙姑的臉上綻開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便不再開口了。

神仙終日逍遙自在,沒有什麽明確的任務要趕,所以大概是時常會思索這些深奧的問題的,倘若此時有個凡人在旁聽的話,怕是要感到深奧無聊了。

但所幸沒有。

繚繞飄搖的雲霧像輕紗一般四處飄游著,把仙界裝點得宛若一個朦朧的夢。

脆弱,美好,卻又令人神往。

“沈葉?沈葉!餵——”

沈默了一路,任遠終於是按捺不住了,一下奔上前抓過了沈葉的手迫使她停下,道:“你今兒個耐力可是真強啊,都憋了這一路了,居然真的一句話都沒有,你這樣我可還真不習慣誒。”

“憋?”可沈葉卻淡淡地回道,“我可沒有憋。我本來就不喜歡說話。”

“哦?!——”任遠瞪圓了眼睛,訝異的語氣裏還載著滿滿的揶揄。

“嘖,”沈葉按了按太陽穴,一臉不耐煩的表情,“她有些什麽情況,我真不清楚。總之呢,我就是這樣,我最討厭別人煩我了。”

“她?”可這話說得任遠是愈發地疑惑了,“哪個她啊?”

“喏,就是我身體裏沈睡著的那只小綿羊。”沈葉指了指自己說道,“可抱歉的是,我並不想讓她出來。她沒有資格。我太傻了,真不該對她抱有期望的。”

“哈?”可任遠臉上的疑惑之情是愈發地濃厚了。

“少見多怪。”這時,蘭依很及時地飄到了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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